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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:【观烟听雨】【原创小说】繁华调(微修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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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Android客户端500楼2019-07-29 13: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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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与武惠妃匆匆一唔,废后心结稍解,难得好睡。
    次日午后,正坐在窗前,望云怔仲,忽听门板吱呀一声,开了半扇,从后探出一个小小脑袋,低声轻唤:“母亲!”
    废后吃了一惊,待这小人儿跑到跟前,才看清面目,低呼一声:“琪儿!”
    竟是咸宜公主扮作宫女,偷跑过来看她。
    废后抱着这女孩,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    从前李嗣升未去十王宅分府,咸宜公主总要他抱着玩耍,兄妹俩常常在皇后宫中嬉戏,那时她看在眼中,时常恍惚,这一双儿女若是自己亲生亲养,该有多好?然而恍惚过后,不免又增愤恨,想方设法求子生育,以致歇斯底里。
    那晚雷雨大作,她面圣不得,惆怅而归,李嗣升就曾提醒过她,亡羊补牢,尚可回头,千万不要偏信国舅,否则大错铸成,悔之晚矣。但她一心求子,断不肯听,如今想来,果应此语。
    咸宜公主也是哭花了小脸,废后抱着她安慰道:“琪儿不哭,你怎么来了?还是这样打扮?”
    咸宜公主哽咽道:“我惦记母亲,趁着阿爷不在宫里,推说去看虫娘,在三清观换了衣裳,才能到这里找你。”
    废后为她擦干小脸,慨然道:“你三哥远在洛阳,满宫之中,也只有你还记得我!来,瞧瞧你给我带了甚么?”
    咸宜公主止了哭声,打开手中小包裹,道:“是……是母亲最爱的糖糕!”
    布袱层层解开,露出一只描红小漆匣,打开匣盖,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小巧精致的糯米糕团,红白黄紫,色泽诱人。
    咸宜公主拿了一个,小心递到她唇边,废后含笑吃了,也拿起一个喂她。
    一大一小吃了糕团,又说了会儿话,咸宜公主收拾了要走,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,似有多人前来。
    废后慌忙道:“走不得了,快藏起来!”打开衣柜,让咸宜公主躲了进去,也是她年幼身小,藏在其中毫无异状。


    IP属地:河南501楼2019-07-30 11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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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废后小心拂面,躺在榻上,装作午憩,待对方推门而入,这才装作一惊而起,问道:“谁?”
      咸宜公主躲在衣柜之内,只能听见语声,瞧不见外头情形,但闻一个中年女子冷笑道:“月余未见,不记得老朋友了?”心中登时大惊,这声音她也再熟悉不过,竟然是太子的生母赵丽妃!
      废后望着眼前面有得色,冷笑不已的女子,慢慢起身套履,赵丽妃环视屋中,自顾嘲讽道:“想不到废庶***子,倒也过得不坏!武惠妃居然也肯以德报怨,真教我意想不到。”
      废后盯着她沉吟不语。赵丽妃年轻时也是个美人,能歌善舞,瘦腰风流,才会以倡优之身被李隆基纳入王府。
      可惜美人也有高下之分,到了武惠妃面前,她这眉眼气度,教人只觉俗艳难耐。
      而今年岁渐长,昔日的芙蓉娇面,渐显暗沉,眼翻鱼尾,丝丝缕缕,早已不复当初,自然也失去了明皇的恩宠。
      只是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,一朝如此衰老憔悴,赵丽妃直笑得不可抑制,倒有三分幸灾乐祸,七分如愿以偿。
      废后冷眼看她调笑半晌,忽然开口道:“是你!是你设计告发我!”
      赵丽妃含笑睥睨,点了点头,道:“不错!也是你自己够蠢,才会让我有了机会。”
      废后惨然一笑,幽幽道:“既然如愿了,你究竟做了甚么,也告诉我罢。”
      赵丽妃趾高气昂道:“瞧你如此模样,也罢,说了无妨。”到一旁月牙凳上坐了,接道:“其实王守一给你送来霹雳木,我就知道此事了。”
      废后点了点头:“你是陛下潜邸的姬妾,又是太子生母,要在我这样一个无宠无子的皇后身边安插眼线,也并非难事。”


      IP属地:河南502楼2019-07-30 11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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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赵丽妃见她忽然如此威严,竟也不禁胆寒,向后连退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要干甚么?”
        废后看她色厉内荏,冷笑道:“我还未死,你就如此惧怕,等我变作厉鬼,夜夜寻你索命,看你能撑几时?”
        赵丽妃强撑硬气道:“世上……哪里有鬼!你不必作态了!”
        废后唇边含笑,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,又把自己发髻扯得凌乱无比,状如疯癫,指着她凄厉道:
        “赵丽妃!你听好!我诅咒你们母子,将来如我兄妹一般,被废庶人,不得其死!轮回之后,永世为奴!”
        赵丽妃看着她披头散发,满口鲜血,对自己发下这种毒咒,既觉胆寒,复又愠怒,刚要喝骂:“你……!”
        废后忽然双手如爪,向前扑出,一口黑血迎面喷来。
        赵丽妃猝不及防,惊叫一声,顿时满脸都是血雾,废后跟着掐住她脖颈,不依不挠道:“我会去找你!你等着!我一定去找你!”
        赵丽妃和四个太监见她双目圆瞪,犹如厉鬼一般,直吓得肝胆俱裂,叫喊连连,乱挣一通,连滚带爬,没命地向外逃去。
        废后力气用尽,摔倒在地,见众人落荒而走,谁也不敢回头再看,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笑容。
        咸宜公主藏在柜中,双手紧紧掩口,泪流满脸,侵得面颊发疼。她从出生以来,何尝见过这等情形,更不知道自己生长的深宫之中,隐藏着如此骇人的阴毒丑恶。
        听见赵丽妃惊叫远去,许久无声,这才推开柜门,扑跌而出,见废后伏在地下,慌忙上前唤道:“母亲!母亲……”
        废后怕吓坏了她,将脸整个埋在袖中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:“琪儿……告诉……告诉你……三哥……”
        眼看着刚才还同她有说有笑的废后,转眼之间成了一具渐渐发凉的尸体,咸宜公主怔坐许久,早已没有眼泪。
        末了慢慢站起,转身离去,出门之际回头一望,如花似玉的小脸忽然满结冰霜,喃喃道:“好,三哥会知道的。”
        多年之后,代宗李豫身边,那个身为皇姑,权同太后的雍容妇人,正是从这一天开始逐渐长成,以致废杀张后,铲除权宦,几乎成了第二个太平公主。


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4楼2019-07-30 11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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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废后王氏获罪,贬为庶人,月余即没,因其待下宽仁,宫中无不思慕。明皇念及岳父王仁皎之恩,令高力士亲自为其治丧,以一品之礼葬于无相寺。
          年仅十三岁的咸宜公主忽然大病一场,武惠妃奏请了明皇,将爱女接到蓬莱殿照顾。
          见她散发斜倚,眉眼含愁,武惠妃遣退左右宫人,用调羹轻搅汤药,低声道:“琪儿,你渐渐大了,有些事也该了解一二。在这大明宫里,看见了也没看见,听见了也没听见,日子就会平静。”
          咸宜公主抬起小脸,喃喃道:“阿娘,甚么样的人,在大明宫活不下去?”
          武惠妃微微一笑,搁下药碗,轻捋披帛道:“三样人——多言、少智、心软。前两样容易理解,都是不够聪明,却又自作聪明。不论宫廷朝堂,这种人都难活下去。至于心软……”
          武惠妃说到这里,神色肃然,长叹一声:“这是我……用你两个哥哥,一个姐姐的三条性命,换来的教训。没有能够杀人的狠绝,在这道宫墙里,都是活不下去的。可若只知狠绝,也等于自绝,所以凡事要把握分寸。”
          咸宜公主听罢,怔怔一瞬,眸子里忽然迸过一丝精光,端起身旁药碗,一气喝下,感受着口中极苦的滋味,幽幽道:“女儿明白了。”
          武惠妃走后,高力士奉命前来探望。
          咸宜公主穿衣起身,叫他一同坐了,问道:“阿翁,咱们几时去东都?”
          高力士笑道:“公主莫急,已在准备了。”
          咸宜公主嗯了一声,又道:“阿翁为废后治丧,可还顺利罢?”
          高力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遣退左右,道:“老奴正是为此而来。”说着提了一只蓝布口袋,从中拿出一只小小漆盒,放在案上,道:“这是在王庶人居处发现的,公主可认得?”


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5楼2019-07-30 11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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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咸宜公主随手拿了起来,淡淡道:“阿翁怎知,这是我的东西?”
            高力士笑道:“几个月前,老奴奉命给公主送来贡品‘蜜(无语)酥(悲剧)乳饼’,这匣子的纹样与众不同,碰巧记得。”
            咸宜公主转头直视着他,单手支颐道:“我知道阿翁要问甚么,可我现在不想说,成么?”
            高力士微觉愕然道:“这……”忽地发觉,眼前的女孩儿与往日似乎哪里不同,却又说不出变了甚么,只是她容貌神气,愈发同武惠妃相像。
            咸宜公主收回目光,微微一笑,道:“将来我若是改变主意,自会告诉阿翁的。”
            话到此处,高力士也不敢多言追问,只得行礼告辞。
            武周之后,东都洛阳只作为天子巡幸驻地,朝臣王公多不久居,上阳宫也成了皇子暂住之所,一如西京十王宅。奉命整顿宫室,迎候圣驾东巡的陕王李嗣升,此时就住在上阳东宫。
            一个月前王皇后厌符事发,在朝中可谓掀起轩然大波,明皇次日就以雷霆之势作出处置,信使传到东都的已是一卷废后敕旨,李嗣升身为皇后养子,也唯有无言接受。


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6楼2019-07-30 11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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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左右见此事态,都暗暗庆幸,要不是远在东都,此番废后定会将陕王置于两难之地,倘若冷眼旁观,未免对养母无情无义,有失孝道,明皇口中不说,心中也必定不悦。
              但要为废后求情,无论怎生措辞,都无异于火上浇油,恐怕要惹来明皇严词申饬,继而受其疏远。倒不如假借消息传递不及,躲过这场是非。
              但是月余时间,又传来废后死讯,这下陕王却不能一言不发,写下一封奏表,自请闭门斋戒,为养母守丧三月,派人连夜送去长安,由甄王私下转交明皇。仅仅两日后,甄王的心腹亲兵就带回明皇示谕。
              看着朱砂所书的那个“可”字,陕王将册页摊在坐榻矮几上,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,在烛火上点燃,投进一旁火盆之内。
              坐榻另一边的年轻人默默瞧着,只安然自若地掐捻手中珠串,半晌陕王幽幽道:“志殊,你说圣人……为何要准我所请?”
              年轻人微微一笑:“寻常父母,尚且希望子女恭谨仁孝,更何况王爷的君父,乃是天下之主?”
              陕王两眉一展,点头道:“是啊,一个月前废后之时,皇父虽是恼怒无比,可如今逝者已矣,又不免记起她往日的好处来。”
              年轻人道:“如今陛下已生悔意,王爷这封奏表,全是孺慕哀思之情,来的恰是时候。”
              陕王道:“母亲纵然怀有私心,可她对我总有养育之恩,虽受王守一蛊惑,不懈求子,倒也不曾亏待我。无论如何,我也不能让她白白丢了性命。”
              年轻人道:“王爷预备如何应对?”


  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7楼2019-07-30 11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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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陕王淡淡道:“不急,且让那幕后之人得意几天。待到一朝忘形,惹来众怒,自会有人收拾。”
                年轻人手中念珠一停,正色道:“小人也深服王爷未雨绸缪之智,若非提前来到东都,此事真正难办。”
                陕王笑道:“哪里是我的主意,这也不过是受惠于人罢了。”
                年轻人奇道:“哦?何人为王爷作此妙计?”
                陕王道:“你虽在东都,未入仕途,也该知道这几个月来,朝中风头最盛的是哪位大臣罢?”
                年轻人点头道:“臣曾听闻,是李延青李将军。”
                陕王微微一笑,颔首道:“未满二十岁,由布衣入仕,在朝中没有任何故旧门路,仅凭一己之力,几个月来屡建奇功,成为正四品勋官。此人之能,我所未见。”
                年轻人喃喃道:“小人听闻,就连那位久有才名的慕容公子,还有主上养子王将军,都对李将军倍加推崇。王爷何不将此人收为己用?”
                陕王朝他看了一眼,意味深长地笑道:“志殊,你是前朝名相娄公师德亲孙①,可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狄梁公?”
                娄志殊面有惭色道:“自是听过。世人曾谓祖父知人,而荐狄公,狄公自知,谢愧祖父。可惜我等子孙,不肖其贤。”
                陕王幽幽笑道:“这就是了。娄公、狄公当时身处武朝,虽然矢志保全唐祚,却不受任何笼络。并非权臣不想将之收为己用,而是此等大贤,除天子之外,根本无人能用。况且他们也只效忠于天子。李延青同狄公渊源深厚,有此启发,怎肯轻易依附旁人。”


    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8楼2019-07-30 11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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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娄志殊慨然道:“王爷之言极是。小人愚痴浅见,不明此理,着实惭愧!”
                  陕王笑道:“此言差矣!能得你效力,李嗣升自觉幸甚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娄志殊道:“小人年近而立,尚是浑噩无为,若非王爷不弃,恐怕永无出头之日。绵力薄材,虽不及李将军之能,也盼为王爷尽一微功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陕王道:“纵是绝代美人,若待我无意,也不及一赤诚相伴的无盐贤妻。子既归我,必不相负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娄志殊热泪盈眶,起身再拜道:“王爷如此待我,娄志殊必粉骨以报!若生异心,身首异处!”
                  陕王上前将他扶起,在他肩头轻轻一拍,但笑不语。平息了废后余波,又得到娄志殊效忠,如今算起来,忠嗣他们也该建功而还了,到时候这洛阳会是何等的热闹,他倒十分期待。
                  ①史载娄师德只有一个孙子娄志学,本书人物娄志殊是娄师德次孙,为作者杜撰,史书中并无此人。


      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09楼2019-07-30 11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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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作者闲话:
                    唐玄宗废后的事就此结束了,或许有的读者会好奇,我为什么会把这段故事,描述成如此模样呢?
                    主要是因为史书对这件事的记载,简直可以说是漏洞百出,唐肃宗李亨与养母王皇后的关系,也十分耐人寻味。
                    首先对于两人的相处模式,史书描述为李亨幼年即被王皇后收养,皇后对他百般疼爱,“慈甚所生”。
                    那么问题来了,既然李亨是自幼被皇后抚养,如此珍惜呵护,皇后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,年纪渐老,按理说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养子身上,给予他最大的关爱和庇护。
                    但是王皇后却在“全心全意”抚养李亨十几年后,又设法用霹雳木求子,以致事发被废,就教人十分不解了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这时候的李亨已经十三四岁,对于养母被废一事,他作何反应,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而皇后被废,似乎也并未影响李亨在父亲面前的形象,后来的太子李瑛被废杀之后,他仍然以“仁孝温厚”的形象被父亲立为太子。
                    且看李亨成为皇帝之后,处理私事的所作所为,他应当是个极重恩怨的人,把已故的大哥追封为皇帝,对死了多年的仇人李林甫深恨不已,要将其挫骨扬灰,但是却几乎不曾想起过这位“慈甚所生”的养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有大臣上书弹劾武惠妃陷害三庶人,不应受庙奉香火,李亨对此做出了处理,如果王皇后真是被武惠妃陷害,这时候应该数罪并举,而不是仅仅停止对武惠妃的祭祀而已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而这位对李亨养育十多年,“慈甚所生”的王皇后,却是直到李亨的儿子,唐代宗李豫即位,才为她恢复名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试想一下,如果养母对李亨真的视如己出,恩深似海,他怎么会在王皇后生前死后,都充当透明人,事事置身其外?
                    所以这是第一个漏洞——以仁孝著称的皇子,和他慈爱的养母之间,瞧不出任何与这种描述相符的行为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至于王皇后被废的原因,一直有说法是受到武惠妃的设计陷害,史官对她也是字里行间透出同情。
                    但是对于武惠妃其人,我却更愿意相信,她被史官们泼了满身的脏水。这个以后写到武惠妃的结局时再细谈。
                    那么第二个问题,就是李亨如何在皇后被废之时,尽管一言不发,仍然保持自己“仁孝温厚”的形象呢?
                   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,历史关于李亨的记载,在他四岁至十四岁的这十年之间,全部是留白的,也是让人遐想连篇,毕竟帝王将相的家谱如何书写,还是皇帝自己说了算。
                    所以书中的李亨借着唐玄宗东巡的机会,跑到洛阳避开了这次风波,再秘密奏请为养母服丧守孝,如此一来他还是那个仁孝的儿子,就算有人向李隆基指责他无情无义,李隆基也会记得这个儿子,为废庶人守丧,以报养育之恩的行为。
                    这段历史我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诠释,仅仅代表个人看法,看官如有其它意见,欢迎提出。


        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510楼2019-07-30 11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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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来自Android客户端511楼2019-07-30 12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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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九回 洛城桃李又争春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哥舒翰跟随李延青回府,慕容则、王忠嗣、皇甫惟明等人闻讯,纷纷赶来与他相见,各叙别情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末了哥舒翰忽然起身,向李延青一揖到底,吓得他赶忙扶住道:“哥舒兄,这是为何?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哥舒翰道:“将军对我一家,实有大恩,哥舒翰虽是粗人,也不敢忘!不知如何才能报答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若不是李延青用计,哥舒道元早已性命不保,全族受累,哪能似这般连升五级,荣耀如斯?哥舒翰与父亲商议之后,匆匆进京,除了要同好友相见,更是为了寻机报恩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笑道:“哥舒兄先前说过不喜拘束,因此未有入仕之意,兄弟也不敢为你求官,只将功劳都给了令尊。如今哥舒兄既要报答,兄弟也不推辞了,就请屈尊,帮我管束这些亲兵仗身。哥舒兄切记,你并非我的下属,何时想要离去,尽可自便。不知肯否?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哥舒翰道:“将军看得起我,哥舒翰自然领命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摇头道:“哥舒兄肯在我左右,已是青眼有加,兄弟感激不尽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两人这厢互谢,皇甫惟明也起身谢道:“卑职亦受将军大恩!此次原拟求一员外郎,谁想竟是五品亲王友,皇甫惟明受之惶愧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微笑扶了他一把,道:“玉蕴石中,岂得辉光;珠藏渊底,何见媚色。所谓‘无位无为’,大丈夫要有所为,须得先在其位,方可寻机施展抱负。允辉兄既有高志,又何惧显位要职?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众人听了此言,纷纷点头,皇甫惟明只得一笑,再三道谢。哥舒翰虽不大懂这番文绉绉的词句,但“无位无为”四个字,却在不经意间默记于心,十余年后客居长安,为父守丧,遭人轻视嘲讽,忽忆此语,这才于不惑之年发奋投军,终能建功立业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人重在东都相聚,固然欣喜,怎奈当夜明皇将在宫中宴请诸国使节,谁也不敢饮酒误事,午后各自准备一番,预备进宫。
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IP属地:河南本楼含有高级字体512楼2019-08-01 12: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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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如今唐与吐蕃连年交战,突厥在四夷之中仍属强大,不少外藩城邦都望其态度,决定归附于谁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此次大唐相助突厥平叛,早已遍传四方,于阗王尉迟眺也因叛唐被杀,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另立其弟尉迟伏师为王,派使臣前来谢罪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些在吐蕃和大唐之间摇摆不定的西域小国,闻此消息纷纷向唐主示好,趁着新年将至,遣使进贡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燕郡公主夫妇日前回到东都,明皇封李吐于为辽阳郡王,准其留在大唐安度余生。契丹权臣可突于另立李邵固为松漠郡王,听闻此讯,唯恐唐主因此事发兵来攻,紧接着派使臣进京朝见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新罗王听闻毗伽可汗派了一双儿女入朝参拜,不甘其后,也遣次子金承庆,外甥昔逸云,同使臣来向明皇献上方物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各国使节云集洛阳,明皇于紫微宫映日台南面的五殿大开宴席,以示郑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历来宫中宴饮都有专门场所,西京大明宫内是麟德殿,东都紫微宫内则是五殿。因其形制乃是五座殿宇合而为一,殿顶一体,又称荫殿,昔日高宗李治常在此大宴群臣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能到麟德殿和五殿参加宴饮的,也都是最显赫的亲贵勋臣,当真满眼朱紫,锦衣遍地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待明皇率众就坐,群臣也都入座,仍是一贯的赐食拜舞,祝酒称颂。场中高台之上乐声一起,众女子环髻高耸,舞袖蹁跹,气氛便缓和许多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阿史那公主姐弟同哥解颉利发坐在宾席之首,先前还同李延青、王忠嗣等人目视作礼,此刻却都紧盯歌舞,惊叹不已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向台上瞧了两眼,无甚兴趣,一瞥之下,对面陕王手中握杯,若有所指地向他稍稍一举,只得微微颔首,不着痕迹地陪饮一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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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再看明皇身边时,陪坐的仍是武惠妃、赵丽妃和刘华妃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咸宜公主再次得了恩宠,坐在母亲身畔,数月不见,小脸仍是映珠连璧,娇美堪怜。只是不知为何,眉心竟有一丝淡淡哀愁,看见他时,眸中除却欣喜,竟还隐隐泛起泪光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心中虽然疑惑,却也不便探究,赶忙别开眼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时一舞方毕,宾席内侍忽然出列行礼道:“陛下,新罗王子有言奏请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点了点头,着人停了乐声,遣退舞女,向宾席道:“王子请讲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新罗王本名金隆基,后为避明皇之讳,改作金兴光,这位王子金承庆年方十七,生的细腰羸秀,貌莹寒玉,着实是个美男子。听见明皇询问,仪态恭敬地起身拜倒,伏地奏道:“陛下天恩,臣今日目睹大唐歌舞,名不虚传。此次臣父也有一件礼物献上,还愿陛下一观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嗯了一声,道:“呈上罢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叩拜称谢,站起身来,抚掌三声,但见两个新罗美人婀娜徐行,踏着乐声舞步,缓缓登台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女对舞,体态娇柔,臂足曲节,婉转含羞,斜眉顾盼之间,在场许多大臣已是两眼放光,目不转睛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含笑坐在宾席,偷眼去看众人反应,待二女舞毕,向明皇拜伏台上,这才重新起身道:“陛下,新罗舞蹈远逊大唐,臣班门弄斧,陛下见笑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笑道:“王子太谦了!此舞甚好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道:“此二人一名抱贞,是天承奈麻之女, 一名贞菀,乃忠训大舍之女。臣父精心挑选,命臣带来献与陛下,万望不弃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瞧了两个女子一眼,微微含笑道:“新罗王重诚厚谊,朕心深感盛情。只是二女皆为新罗王之姑姊妹,有违亲俗,别于大唐之礼,朕不忍留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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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道:“陛下之言在理!只是此二女皆为倾国之姿,陛下不纳为妃,也可使之侍奉左右,餐其秀色,何须遣还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顾视左右,见各人面上都有微哂之色,也不禁轻笑出声,道:“这二人在新罗或为殊丽,来到大唐,已不过中常之姿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不解,抬头看向明皇,却见他向旁一指,道:“且看我爱妃爱女,胜其百千万倍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武惠妃含羞侧颜,敛袖一笑,真真是端丽冠绝,满室生辉;一旁的咸宜公主年纪虽幼,也得其母七分风采,娇美可人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金承庆顺势看去,顿时意乱神迷,跪倒在地,张口结舌道:“臣……臣井底之蛙…见识短浅……今日才知……才知何谓倾国……陛下恕罪!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明皇见他年纪轻轻,竟都摄于武惠妃美貌,以致如此慌乱,忍笑道:“无妨!王子一番好意,朕岂会怪罪。”传令赏赐新罗王父子各样内造衣着器具,奴婢车马,金承庆谢恩不已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待他回到宾席落座,同来的新罗将军昔逸云,起身上前,先向明皇祝酒一杯,而后奏道:“大唐皇帝陛下,臣来唐之前,听闻贵国有一位将军,此次在突厥助毗伽可汗平息叛乱,并亲自生擒了造反的莫顺叶护,不知可在席上?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在突厥建功之余,处置得当,以致各国望风依附,明皇本就十分满意,听闻他回到府中,直睡了两日两夜,便觉这孩子办成如此大事,也着实辛苦一场,有心在人前将他夸耀一番。听昔逸云提起此事,眉宇间先浮起一丝得色,向李延青温声道:“鸿飞,来。”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延青不紧不慢地起身离席,到御前行礼,身侧昔逸云不加掩饰地看了过来,待明皇道免,便也旁若无人地从容而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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