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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
“白贤，记住了吗？一会儿子时三刻，去城南接头。”
入秋，更深露重，鹿晗房间的灯依然亮着。他将地图交给少年，正色道：“不消我说，你懂的，站点绝不能落到敌方手里。”
少年重重点头，“您放心，我一定完成任务。”
“最后看到接头人也别心急，更不能放松警惕，务必确认身份。”鹿晗从桌上拿起随身带来的勃朗宁，机身擦得光亮，单手熟练地上膛，发出干脆利落的“咔哒”一声。
“敢玩么？”他手里把玩着那把最高配置的勃朗宁，神色狡黠，活似一只趁夜色入敌的孤狼。
“我……”
转眼，枪口碰上了卞白贤的太阳穴。少年被吓得一动不动，跟丢了魂似的。
“你今年十八？”鹿晗的语气甚至可以用愉悦来形容，手里却是真枪实弹，走火会要命的。
“还……还差半年……”少年哆哆嗦嗦回答，双目无神，眼见着冷汗就要掉下来了。
“哦。”鹿晗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，死死抵着少年突突直跳的太阳穴，“说起来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已经拿它杀过人了。”
“知道我第一次摸枪什么时候吗？”他似乎太久没有倾诉自己的内心，完全没有觉察卞白贤逐渐被冷汗浸湿的水蓝色衬衣，自顾自地继续，“十五岁？应该没记错。”
“我昨天已经替自己找好衣冠冢了！”他一声一声笑起来，然后漫不经心放下枪，看上去对少年的表现不甚满意。卸下膛里的三发子弹，他用带着温情的话语说道：“这个地方山青水秀，我大概会安心。”
少年咽了口口水，身形僵硬，呼吸轻而浅，又有些急促。他终于发现这个男人比他多的东西为何，不是安然度过的三年年龄差，而是死后余生的傲然无畏。鹿晗教他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活命。起初他嗤之以鼻，他来次便不为生，现下才明白，活人总归是比死人好用，多苟存一条命，就能多一份渺茫的希望。
翌日，未时，战役打响。
不似广州城那般惨烈，川蜀之地能持枪的还是少数。
鹿晗提前一天物色好的衣冠冢，不想先让朴灿烈给占了。鸡鸣犬吠五更天，斜阳草树下，他把骨灰盒放进徒手挖的小土坑，蹲下身随便扒拉几下子填平。
“朴中尉，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。”他撩起白衬衣的袖管，白净的小臂抹去额头渗出的细细的汗珠，“不知道你们那有没有落叶归根的说法，实在不行叫吴世勋把你送回去，就怕你不愿意。”
他蹲下身，侧头低眉，看着泥泞的地面，“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我……”
鹿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拿起枪，对着那一小块湿润的土壤，“我恨你，你知道是为了什么。”接着，拉开保险栓，手指扣住扳机。
“白贤，记住了吗？一会儿子时三刻，去城南接头。”
入秋，更深露重，鹿晗房间的灯依然亮着。他将地图交给少年，正色道：“不消我说，你懂的，站点绝不能落到敌方手里。”
少年重重点头，“您放心，我一定完成任务。”
“最后看到接头人也别心急，更不能放松警惕，务必确认身份。”鹿晗从桌上拿起随身带来的勃朗宁，机身擦得光亮，单手熟练地上膛，发出干脆利落的“咔哒”一声。
“敢玩么？”他手里把玩着那把最高配置的勃朗宁，神色狡黠，活似一只趁夜色入敌的孤狼。
“我……”
转眼，枪口碰上了卞白贤的太阳穴。少年被吓得一动不动，跟丢了魂似的。
“你今年十八？”鹿晗的语气甚至可以用愉悦来形容，手里却是真枪实弹，走火会要命的。
“还……还差半年……”少年哆哆嗦嗦回答，双目无神，眼见着冷汗就要掉下来了。
“哦。”鹿晗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，死死抵着少年突突直跳的太阳穴，“说起来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已经拿它杀过人了。”
“知道我第一次摸枪什么时候吗？”他似乎太久没有倾诉自己的内心，完全没有觉察卞白贤逐渐被冷汗浸湿的水蓝色衬衣，自顾自地继续，“十五岁？应该没记错。”
“我昨天已经替自己找好衣冠冢了！”他一声一声笑起来，然后漫不经心放下枪，看上去对少年的表现不甚满意。卸下膛里的三发子弹，他用带着温情的话语说道：“这个地方山青水秀，我大概会安心。”
少年咽了口口水，身形僵硬，呼吸轻而浅，又有些急促。他终于发现这个男人比他多的东西为何，不是安然度过的三年年龄差，而是死后余生的傲然无畏。鹿晗教他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活命。起初他嗤之以鼻，他来次便不为生，现下才明白，活人总归是比死人好用，多苟存一条命，就能多一份渺茫的希望。
翌日，未时，战役打响。
不似广州城那般惨烈，川蜀之地能持枪的还是少数。
鹿晗提前一天物色好的衣冠冢，不想先让朴灿烈给占了。鸡鸣犬吠五更天，斜阳草树下，他把骨灰盒放进徒手挖的小土坑，蹲下身随便扒拉几下子填平。
“朴中尉，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。”他撩起白衬衣的袖管，白净的小臂抹去额头渗出的细细的汗珠，“不知道你们那有没有落叶归根的说法，实在不行叫吴世勋把你送回去，就怕你不愿意。”
他蹲下身，侧头低眉，看着泥泞的地面，“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我……”
鹿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拿起枪，对着那一小块湿润的土壤，“我恨你，你知道是为了什么。”接着，拉开保险栓，手指扣住扳机。
“砰——”
寒鸦惊起。
鹿晗把枪插回腰间，移开视线，不去看埋进土地的无用的子弹，“就算你救了卞白贤，也于事无补，你自己也明白。”他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，远看像是缩成了小小一团。
“我就当你良心发现了……”
他起身，垂下沾满泥垢不甚干净的手，转身离去，“大人不记小人过，我把衣冠冢让给你了。”
无牌无碑，不知姓甚名谁，不知是罪有应得还是壮烈牺牲，死得一干二净。
鹿晗哼着小曲，是早些年被边大少爷拉去喝花酒听的，他对戏曲并不精通，只是听得多了会随口哼哼几句。
“想当初在朝为官宦，朝臣待漏五更寒。父母的冤仇化灰烟。我对天发下宏誓愿，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！”
是最后的，吊唁。
“李叔还在吗？”
留在川蜀的最后一天，鹿晗拨通了香港九龙诊所的号码。接听员一听对方称谓立刻明白过来，把听筒交给了李有庆。
“怎么样？休息够了？休息够了就回来，这边忙不过来，要处理个大的。”
鹿晗突然按紧话筒，“大的？”什么级别的人物让李有庆都觉得是大的？
“三日后，我动身去上海，在那见面。”
鹿晗放下听筒，掏出火车票细细看了几眼，又叫来人，“帮我去买张新的，到武汉，最快的。”
那人应着就去办事了。
第二日，上海。
鹿晗手里依旧提着那个小皮箱，里面是一些贴身的衣物。出站，四处都是拉黄包车的。他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，四下观望，像外地来此寻亲的学子，黑色的风衣外套遮住了大半身形
“先生去哪？”车夫眼尖地凑上去，鲁莽断定这外地来的青年定是个好说话的。
鹿晗手里捏着一张纸条，问道：“淮海路74号，去吗？”他问的直白，连车夫都愣了一下。
“去去去！”车夫俯身，要去帮鹿晗拿箱子，却被避开。
“无碍，我自己就行。”说着，很惬意地上去坐稳，遇上人多走不过的地方，他便开口与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“您来奔亲戚？”
“是啊，刚在日本读完书。”
寒鸦惊起。
鹿晗把枪插回腰间，移开视线，不去看埋进土地的无用的子弹，“就算你救了卞白贤，也于事无补，你自己也明白。”他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，远看像是缩成了小小一团。
“我就当你良心发现了……”
他起身，垂下沾满泥垢不甚干净的手，转身离去，“大人不记小人过，我把衣冠冢让给你了。”
无牌无碑，不知姓甚名谁，不知是罪有应得还是壮烈牺牲，死得一干二净。
鹿晗哼着小曲，是早些年被边大少爷拉去喝花酒听的，他对戏曲并不精通，只是听得多了会随口哼哼几句。
“想当初在朝为官宦，朝臣待漏五更寒。父母的冤仇化灰烟。我对天发下宏誓愿，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！”
是最后的，吊唁。
“李叔还在吗？”
留在川蜀的最后一天，鹿晗拨通了香港九龙诊所的号码。接听员一听对方称谓立刻明白过来，把听筒交给了李有庆。
“怎么样？休息够了？休息够了就回来，这边忙不过来，要处理个大的。”
鹿晗突然按紧话筒，“大的？”什么级别的人物让李有庆都觉得是大的？
“三日后，我动身去上海，在那见面。”
鹿晗放下听筒，掏出火车票细细看了几眼，又叫来人，“帮我去买张新的，到武汉，最快的。”
那人应着就去办事了。
第二日，上海。
鹿晗手里依旧提着那个小皮箱，里面是一些贴身的衣物。出站，四处都是拉黄包车的。他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，四下观望，像外地来此寻亲的学子，黑色的风衣外套遮住了大半身形
“先生去哪？”车夫眼尖地凑上去，鲁莽断定这外地来的青年定是个好说话的。
鹿晗手里捏着一张纸条，问道：“淮海路74号，去吗？”他问的直白，连车夫都愣了一下。
“去去去！”车夫俯身，要去帮鹿晗拿箱子，却被避开。
“无碍，我自己就行。”说着，很惬意地上去坐稳，遇上人多走不过的地方，他便开口与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“您来奔亲戚？”
“是啊，刚在日本读完书。”
北平。
“不是才刚回来吗？怎么又要走？”金处长扶了一下眼镜笑道：“上面人也太不为你着想了。”
“怕你搞不定。”吴世勋实话实说。
金俊勉不怒不恼，笑嘻嘻道：“哈！果然还是要吴少校镇场。”
“你大可以把我的事捅上去，到那时候就是你坐庄了。”吴世勋口中的事情就是在广州被人嫁祸的那场火。
“诶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知道，那火不是你放的……”他忽然转了个语调，“就算是你放的，帮你瞒下来，不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么？”金俊勉借机凑上去在吴世勋腰间摸了一把，抽出配枪，时间控制得刚好，在吴世勋动手的前一秒，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，欣赏着那支枪。
下午，张艺兴一到办公室，就见到吴世勋拿着匕首在红木桌上嚯嚯，差点儿没跪倒在地。
“这这这……金俊勉又惹你了？”
两位领导不和，这事外务部人尽皆知。张艺兴在途中就听说他们早上在办公室商量去上海交接工作的事宜，弄得很不愉快，心知又是金俊勉那厮作妖。
“嗯。”吴世勋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红得发黑的百年老木上，留下几道刺眼的刀痕，深深浅浅。
“他太烦了。”
言下之意就是，金俊勉被吴世勋列入黑名单了。而早些年黑名单上的人，无一例外进了渤海湾喂鱼。
“不是才刚回来吗？怎么又要走？”金处长扶了一下眼镜笑道：“上面人也太不为你着想了。”
“怕你搞不定。”吴世勋实话实说。
金俊勉不怒不恼，笑嘻嘻道：“哈！果然还是要吴少校镇场。”
“你大可以把我的事捅上去，到那时候就是你坐庄了。”吴世勋口中的事情就是在广州被人嫁祸的那场火。
“诶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知道，那火不是你放的……”他忽然转了个语调，“就算是你放的，帮你瞒下来，不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么？”金俊勉借机凑上去在吴世勋腰间摸了一把，抽出配枪，时间控制得刚好，在吴世勋动手的前一秒，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，欣赏着那支枪。
下午，张艺兴一到办公室，就见到吴世勋拿着匕首在红木桌上嚯嚯，差点儿没跪倒在地。
“这这这……金俊勉又惹你了？”
两位领导不和，这事外务部人尽皆知。张艺兴在途中就听说他们早上在办公室商量去上海交接工作的事宜，弄得很不愉快，心知又是金俊勉那厮作妖。
“嗯。”吴世勋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红得发黑的百年老木上，留下几道刺眼的刀痕，深深浅浅。
“他太烦了。”
言下之意就是，金俊勉被吴世勋列入黑名单了。而早些年黑名单上的人，无一例外进了渤海湾喂鱼。
